道你父亲原始积累的残酷吗?知道自己每花的一分钱,都带着原罪吗?
估计问了她也不会懂,蜜罐里长大、高高在上的大小姐,哪里想像得到世界的赤裸与血腥呢。
“那受伤这段时间,家里靠什么生活?”周从嘉感到自责,自己忙于学习,竟忘了关心家里的情况。
周永贵憨厚一笑,还带点小自豪:“之前在厂里攒了不少钱,陈老板从不克扣工资,干得越久给的钱越多。我想着提前给你攒攒大学学费,从早干到晚,也有好几十块钱呢!”
喉咙像堵了什么东西,周从嘉说不出一句话。
高壮的中年汉子佝偻着背,脊柱可能被厂里的粗活压弯,但绝不会被生活的重担压垮。
“儿子,你说俺会不会、会不会去坐牢,会不会影响你高考。”周永贵的眼眶红了,声音发颤。
周从嘉握着他的手安慰道:“不会。买方是爷爷奶奶,他们已经走了。只要不阻碍解救,不追究刑事责任的。”
早在萌生为母亲找家人的想法时,周从嘉就查阅了相关法律。虽然社会上对买卖同罪的呼声很高,但考虑到现实中解救之困难,实际操作上对买方相当宽容。
周永贵的手在发抖:“那就好、那就好,怀上你后,我就没打骂过你妈了。我、我是结婚的时候才知道你妈是买来的。”
这可跟母亲讲的不一样,周从嘉不忍心拆穿他。
周永贵絮絮叨叨说着与宋雅兰这么多年的“夫妻情谊”,周从嘉既不赞同也不反驳,就这么静静地听着。
说着说着,周永贵自己都说不下去了,父子俩陷入沉默,不过周从嘉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。
“小周,快出来,县长来啦。”村支书冲进来打破了沉默,他看了一眼挣扎着起身的周永贵,抬手阻止:“你别动!一会刺激的那边又闹起来了。”
周从嘉拍拍父亲的手,跟着村支书出去了。
县里的宣传队已经到了,与宋老先生带来的媒体挤在小小的院子里。
“来来来,再拍一遍,表情还是太木了。”一个带太阳帽的男子扯着嗓子喊,指挥几台机器绕着老妇人与宋雅兰拍。
“重逢的画面要更激动些,老太太你别看镜头,就哭你的,像第一次见面那样,再惊讶点儿,哎对对对,很好。”
周从嘉站在角落,看着母亲拍了叁遍重逢的画面,只为了宣传素材的“感人至深”。他很想过去大闹一场,让他们别折腾了,但他不敢,不是胆小怕事,只是怕他父亲遭殃。
底层如蝼蚁,在哪儿都是任人摆布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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