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回手,艾格捻了捻指间的触感。
那尾鳍柔软,漂亮,一掌可握,又好像是这长鳃锋利、鱼尾坚韧的志怪动物格外脆弱的一个部位,没有人应该警惕那样的部位,就像没人会警惕毛绒动物肚皮的触碰。
同样的,也没有人应该去品评一条动物的企图。大船恐慌蔓延,人人自危,而它静坐池边,温顺进食,似对门外恐惧毫无所觉。不通人言意味着不通那些人性的东西,不是吗?
再一次地,他想到了后颈处出现过的那道喘息。
视线从人鱼脸部向下滑去,停在它的蹼掌,那里有一颗似乎被遗忘了的果子。他看了一会儿,把手伸去,人鱼顺从递出,找不到饥饿动物应有的护食习性。捻净这果子上的水,他放进嘴里,任由那双灰色眼睛在脸上停驻。
慢慢嚼完了这颗果子,透明尾鳍也无声无息覆上了靴子。
艾格直起身来,跨过圈拢的鱼尾,像跨过一道黑色石桥,随后他脚尖推了推,让那截尾鳍浸回了水里。
第29章
夜晚过去一半,空气里的寒意已让船舷冒霜。艾格没和寒冷过不去,选择待在了屋内,他挑了面远离风口的墙壁靠着,冲伊登拍了拍身旁的木箱。
但伊登瞥了眼不远处的水池,犹豫一瞬,摇了摇头。
坐在门槛边,能看到桅杆高耸的影子若隐若现,他想和同伴聊点什么,天气、心情、轮船靠岸的日子,什么都好,只要能让这夜色不那么压抑,然而张开嘴巴,却觉得在这种寂静下,声音都成了一种惊扰,仿佛能从黑暗里招惹来什么不祥的东西。
难以遏制地,伊登脑内浮现出了诸多关于黑暗的可怖联想,他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同伴,才能让自己不被恐惧吞没。
志怪动物、桅杆吊尸——放半个月前,他最异想天开的噩梦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航海经历。他想起前几天躺在吊床上听他们讲述过的怪谭故事,古老家族的覆灭与消失小岛,那会儿他尚且津津有味,一半好奇一半畏惧。
所有人听起怪谭来都是这样,故事那么遥远,没人想到怪谭会降临自己身边,身临其境时,才知谁也没法说清这种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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