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6年冬
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大雪,天一出晴,房檐上挂着的冰凌就开始往下滴水,正巧落在大橘猫脖颈处,吓得它如弹簧般跳起逃开,而后撞倒走廊上的小木凳,发出砰的一声。
屋内张翠蓝听着声音,忍不住掀开厚重的灰布帘子,探头朝走廊两边看了看,没瞧见人影就又将脑袋缩了回去。
她盘腿坐在土炕上,正给大孙女严灿灿补裤子。论淘气,她家这一个孙女顶人家三个小子,整个金鱼胡同的男娃全被她揍了个遍。再好的裤子,穿两天就能破个大口子,讲不听,骂不信,打一顿顶天就管一趟工。
突然,灰布帘子被人大力掀开,冷风率先窜了进来,只见南房倒座的董大妈扯着孙子胡进的胳膊,气冲冲得走了过来。她把孙子往土炕面前一推,手指着脸上的伤口道:“老张,你到底管不管孙女?你瞅瞅我孙子这张脸,跟被猫抓了似的一道一道的,下个月就过年了,还怎么出门见人?今日,不管怎滴,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!”
张翠蓝不慌不忙得将裤子叠好,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场面。
“胡进,你说,真是灿灿抓的你?”
胡进挂着个长鼻涕,被人一问,紧张的忙往回一嗅,那鼻涕嗖的一下又钻回鼻腔,他低头抠着黑脏黑脏的手指不回答,急得他奶使力拽他胳膊,使他整个身体侧斜过来。
张翠蓝下炕穿好鞋,也不管董大妈在自家如何教训孙子,径自忙自己的事情。
下个月就要过年了,她还想给新嫁进来的小儿媳妇打个红毛衣。
昨日抢着了毛线,还没工夫绕毛线团,正巧老董来家里,她就招呼道:“老董,来,搭把手,给我撑个毛线。”
说着作势要将毛线套在董大妈胳膊上。
董大妈一口气堵在心窝处,她叉腰气道:“老张,你怎么回事?你孙女把我孙子打成这样,你还使唤我做事?”
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不?
难怪大院里各个都骂老张脑子不好了。
真要脑子好,怎么也不可能让严猛娶个棚户出身的狐狸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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