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是他左边只有半只耳朵。
亭子间,弄堂里,老一辈人怀念,觉得家长里短有人情味,其实是人太健忘,把坏处都漂白了。他小时候陪母亲搬回去一段时间,弄堂里虽然有同龄的孩子,却没人陪他玩。小孩最会学大人样,知道他是野种。
每天出去时,他妈妈在他兜里塞了糖和万年青,让他拿去交朋友。他们都围上来分了,做游戏时勉强带着他。玩过家家,他们扮神仙和仙女,教唆他去偷妈妈的口红。他偷过来,仙女在额头上画红印子,打发他演妖怪,把他绑在栏杆上,等着神仙来度化。玩到黄昏,各自回家去吃饭,忘了他还在外面。母亲来寻,看着他不声不响被绑着,忍不住要骂人,“谁家的小孩啊?做什么这么作贱我儿子啊。谁家的小孩不是家里宝贝着的!”
自然没有应声。楼下有人下来丢垃圾,看了不咸不淡说一句,“诶呦,小孩玩玩嘛,别这么认真。”又有人在楼上说话,“你别用中文骂啊。这么厉害用日文骂好了。”
从此以后,他就只在家里坐着。家里又有外婆外公,见了他,也不说话,只是偶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。他似懂非懂,很自觉搬了把凳子坐在弄堂口,说是乘凉。大人们路过都笑他傻,大夏天的中午在太阳下乘凉,脸都晒得乌黑。
他倒也有事情做,就是看别人家吵架。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屋檐下,总是有架吵。谁用了谁的毛巾,谁咳嗽吵到谁午睡了,爷爷奶奶偏爱哪个小辈,偷偷给谁买棒冰吃,都能当由头吵一架,吵完还要回一张桌子上吃饭。所谓家的体统,他最早就是这么了解的,觉得还是和妈妈一起最清净。
附近有个较大的孩子外号叫小三毛,总爱找他搭话,不怀好意道:“小春啊,你爸爸在哪里?怎么别人都有爸爸,你没有啊。”
他答道:“我爸爸在国外。”
拖长音,接着又笑,“哦,在国外啊。在国外哪个是你爸爸啊?有人认你伐?你妈妈是破鞋,你晓得是什么意思伐?”他用普通话讲了一遍,“破鞋,你听得懂普通话吗?学校里应该教的。”
他摇头,低头看自己的鞋,好端端的,刷得很干净。他妈妈要体面,用洗澡的香皂给他刷鞋。于是他笑得更厉害,摸摸他头发,“你不懂啊?那你去问问你妈妈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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