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向石雕一样僵立在那里的陆宗停,苦笑道:“你看,你提要求,他就执行,看得跟军令一样重,只要有意识,有力气,就一分一秒不敢在你面前耽误,想给你东西都要问一问你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……这不是很听话吗?怎么还怪他?”
抢救初期,腹中胎儿挣动的时候,陈泊秋还会被痛醒,他对小腹的疼痛似乎很茫然,也对失血的寒冷恍若未觉,第一时间就想要辨认自己所处的环境,但可能是实在看不清了,就断断续续地问出来一个让当时的温艽艽无法理解的问题。
“您好……在,基地吗?”
温艽艽虽然困惑,但还是在给他止血的间隙抽空回答:“是基地,别害怕,你会没事的。”
但就在温艽艽给出这样肯定的回答之后,陈泊秋各项身体指征急转直下,仪器接二连三地报警,他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。
氧气面罩覆在脸上,他却不敢正常呼吸;注射针头刺破他苍白透明的皮肤,却无法从他紧缩僵直的血管里通过。
这像是一种本能性的应激反应,极度的恐惧焦虑从大脑映射到四肢百骸,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和躲避,让他无法接受任何治疗。
温艽艽其实一直在想他那张无人驻足,没有一杯温水、一碗热饭的病榻。他离开之前把每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净整齐,只带走了自己产生的医疗垃圾,陆宗停顺手给他留下的军粮和凉透了的水都原封不动地放着,连没挂完的药水他都封存妥帖。
他认为床铺不该是他睡的,所以整理得像张新摆的床位,他没有想过那些东西是给他的,所以不敢碰。
那时候他醒来,应该也跟现在有一样的疑问:我在基地吗?为什么会在?
我不能在,不能死在这里。
因为陆宗停警告过他,要死就死在外面。
温艽艽想明白了,却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,她难以接受一个人真的会被逼到这样的境地。陈泊秋看起来是那样平静温和的人,喜怒皆不形于色,疼痛都和血吞咽,竟连身心的崩溃也是一样的悄无声息。
可接下来陈泊秋竭力说出来的残破语句却将她狠狠拽回现实。
他说,上校,我会出去。
我不能用。
我记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