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春生缓缓地起了身。裴训月这才就着灯看清那面色,衣衫口的哪里是汗,分明满面泪痕的一张脸。
一行人恻恻赶到了验所。林斯致和严春生共事过,已经暗暗告诉过死状,好让家属有个心理准备。饶是如此,严春生跨进验所的大门——这间他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,仍然两腿发软。
分尸。他听说阿冬是被分尸的。这个由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弟。那时候大梁甚至还没立国,是战乱年代。严家兄弟的父母病死在战争中。严春生刚满二十,就当起了一家之主,给弟弟换尿片喂米汤,一天天地苦苦拉扯大。
弟弟出息。擅铸造,工细笔。当监工,比他仵作的身份不知道高多少倍。他亲自把弟弟推荐来北坊。谁料不过几个月,却是碎肉一堆,全尸难存。
“阿弟——”一声凄厉低喊,严春生无力地跪下,“哥哥来了……”豆大泪珠滚滚而下,随着那覆着尸块的白布被掀开,众人都偏过头,不忍再看。
不知过了多久,空中死一般寂静。
“大人——”裴训月忽听得严春生僵硬的声音传来。
“这不是我弟弟。”他说。
“哪…哪一部分不是你弟弟?”
“头。”
严春生指了指那颗被砍下的俊俏头颅,摇头:“我不认识此人。”
众人呆若木鸡。
第19章 樱桃书生
(七)老媪
“还有,我阿弟脚边没有青色胎记,更加没有被去势阉割。”严春生又仔细验视完尸体的下半身。
“那你弟弟究竟是不是在去年十二月被推荐来当监工?有一张盖了工部官印的文书?”林斯致急忙问。
“是,我弟弟原先在河北行省下辖监司做事。我把他推荐给当时的北坊知府朱广弦。去年十二月,他携了文书,从老家来京赴任。那时候我在养病,所以没陪他一起来。”严春生颤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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