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转马头,想带着帝释天从这里逃走,回善见,去西面的草原,往东边的大海,去哪儿都好。只要不是别人的身边。他期待下一场大雪,封住他们回王城的路,又或是他的兄长忽然改变了主意。他不禁回过头去看帝释天,马车的竹帘随着马车颠簸只小幅度地颤动几下,内里的人却不声不响。帝释天沉默地坐在里面,像个安静的、漂亮的木偶。阿修罗忆起从前,他与帝释天到善见城郊跑马。帝释天学骑马不久,不比阿修罗从小在马背上长大。技术不够娴熟,却偏偏最爱耳畔的风声,所以他总是骑得很快、很快。那时阿修罗也夹紧马背,跟在他的身后,不远不近。“阿修罗要同我比试吗?”帝释天回过头来,声音随着达达的马蹄声一起散进风里。阿修罗不答话,他只挑眉笑一笑,又跟上他两步。帝释天有些疑惑地转回去,不明白阿修罗究竟想着什么。不远不近,不密不疏,阿修罗一直、一直地在他身后护他平安。倘若他有什么危险了,他便可以第一时间保护他。又或者倘若帝释天骑得快了,无法控制了,胆怯了,慌张了——只要他回过头来,阿修罗就会稳稳地接住他,披荆斩棘,赴汤蹈火,守护他一生一世。就如现在,只要帝释天掀起马车的竹帘,告诉他,他不要去王城,他不要同他的兄长联姻……甚至他无需开口,只消一个眼神,阿修罗就会义无反顾地带他走。他才不想在乎两国交往,不想在乎礼义法度。马蹄达达地踏在回王城的路上,缰绳被攥紧在掌心,帝释天,为什么不说话?帝释天没有说话。正如当年他骑在马上,最后也没有回过头。队伍终于在城门前停下来。阿修罗梦一样地翻身下马,却一句话都不能够说出口。身边副将迦楼罗见他不愿说话,立刻上前去同守卫说明来意。阿修罗抬起头来,他从未觉得红墙这样高过,高到皎皎明月都要被困锁其中。帝释天就是在这时撩开了马车的竹帘。阿修罗慢慢地转过头去,同他对上视线。他看到那双眼,一如既往的那双眼。他眼前的夜空像漆黑的冰一般熔化,烟火落进深海消失不见,明月与繁星,晚风与飞鸟,帝释天沉默不语,他也沉默不语。说些什么,他催促自己。做些什么,他催促自己。阿修罗木然地向前走一步,看到帝释天朝他很轻、很浅地笑,他的嘴角是向上牵的,可为什么那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晶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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