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亢的唱喏如同惊雷,骤然穿透厚重的殿门,连视死如归的庾窈都猛地一愣。云岫已迅捷无比地抽走她手中的酒杯,端着托盘立刻退下。殿门被内侍恭敬地推开,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迈步而入,他的目光扫过殿内,在皇后身上稍作停留,随即落在僵跪在地、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叩拜着的庾窈身上,眼神里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探究。“皇后,宴席时辰已到,怎么还在这儿?”皇帝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和,仿佛只是寻常串门,“这位是……?”他的目光落在庾窈身上,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。皇后已瞬间敛起情绪,恢复了雍容华贵的仪态,脸上漾起温婉得体的笑容,起身相迎:“陛下怎么过来了?哎呀,怪我!这位是裴侯府上的庾娘子,今日来赴宴,臣妾见她衣裳被酒水污了,便让她在此更衣。又见她面善,甚是投缘,便多留她说了几句话竟给忘了时辰。”三言两语,将庾窈的出现与停留解释得合情合理,滴水不漏。皇帝闻言,目光转向庾窈,脸上露出恍然的笑意:“哦?裴卿府上的人。难怪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看向殿门外,“朕方才过来时,正巧见裴府在殿外寻人,想必寻的就是这位娘子吧。”转头又对皇后似嗔非嗔道,“皇后也真是,再投缘也不能误了宴席,亏得朕寻来。”皇后笑着点头赔罪,随即转向庾窈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:“瞧我,忘了大家都还等着开席。”说着,她取出一枚羊脂白玉牌,亲自递到庾窈面前,声音温煦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,“庾娘子,本宫与你甚是投缘,这枚玉牌你拿着,日后得空了,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。”庾窈望着那枚在烛光下流转柔光的玉牌,心头却一片冰凉。这哪里是什么恩赐?分明是悬在她头顶的枷锁,是随时能召唤她的借口!皇后到底有没有真正放过她,仍是未知。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与抗拒,双手恭敬接过玉牌,指尖冰凉,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:“谢……谢娘娘厚爱,民女……惶恐。”“去吧,让裴府的人待会寻急了反倒是我的过错了。”皇后挥了挥手,语气温和,却如同最后的赦令。庾窈如蒙大赦,连忙再次叩首谢恩,最后在云岫无声的引导下,几乎是手脚发软地退出了这宫殿。